西葫芦虾仁

【出胜】BOOOOM

蓼彼萧斯:

BOOOOM




 校医把听诊器挂回耳朵,他疑惑地将爆豪胜己看了又看,平平常常,连爆炸头都没断根缺角。


  “你中了什么个性?”


  爆豪惊奇地看他一眼:“你问我?”


  “你中的当然要问你。”


  “我要是知道还来找你?”


  校医神情坦荡地一摊手:“那我也不知道。”


  爆豪改看为瞪,鼻梁上贴的胶带都被狰狞的表情挣出一道折痕,他一向懒得收敛脾气,但对方的身份还是让他咬牙延迟了三秒的爆发时间。


  校医在这三秒间快速说:“没严重外伤没内伤脑袋清楚口齿伶俐情绪不稳——连生气都这么有精神我实在看不出你中了什么个性,”他把还没甩下去的温度计凑到爆豪面前,“看,37度,完美。” 


  爆豪也迟疑起来,他动了动四肢,的确除了打斗造成的疼痛其他感觉一丝也无,耳聪目明,大脑里安着一格一格跳动的时钟,思维清晰尚未停摆。但还是有不对的地方,这不对劲像延伸在体外某一处,也许就埋在影子里,是个远离肉体而粘连精神的意思。


  外面忽然开始吵闹。


  他有点不耐烦,但校医没理会,示意他把床位让给后面的人,今天来了一波集体作恶,因为不算强悍,学校就决定在老师的陪同下把这次英雄活动改为学生的课外实习,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,爆豪四下一看,果然没什么床位了。


  “小胜没事吧?”


  他头还没抬起来,一句疑问就从门口远远传来,这声音爆豪从小听到大,比天气预报员的声音还熟,但此时却好像带了灰铁的重量,尾音落在耳朵里钝铁蓦地尖锐,生出了荆棘的刺。


  爆豪难受地捂住耳朵,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
  “小胜?”


  绿谷忙跑过来,爆豪在他靠近时肌肉本能收紧,他勉强睁开眼,先看到男生额头上的汗和脸颊的雀斑,中间——


  爆豪在看到那双绿眼睛之前大叫着爆炸了。


  他终于知道自己中了什么个性。




  一个人的感情到底能容纳多少大概没人计算得出来,人生比作瓶子的话,贫瘠些的也许只够盖住一个瓶底,情感丰富的便多一些,但无论如何不会全满,万物皆有余地这个自然也不例外。


  爆豪和绿谷的感情更加奇妙,装瓶子的方式也别具一格——先放进石子,再放进碎石,然后放进细沙,最后灌进些水,看着比别人多不了多少,但复杂纠缠称一称两个人的重量足够别人四个人生了。


  如果这些石子碎石细沙清水突然暴涨十倍呢?




  爆豪的疼痛从大脑深处涌出来,直到太阳穴那里都像有一层硬壳似的痂,单纯的疼倒不太可怕,他受过很多次伤,到如今其实对疼痛有点麻木了,不仅仅是他,几乎所有的英雄都有这个问题,算是副作用似的职业病。但眼下疼痛却来源于一个容纳不了的瓶子出现裂缝,它们扯着神经连连绵绵,一方面精神在拼命消化和恢复,一方面情感又继续胀满把裂缝撑得更加破碎,好像有只巨大的甲虫在蛹里挣扎——这形容太客气,要爆豪来说那是个巨大的怪物。


  他无法理解。


  看起来对方也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情。


  绿谷没躲及时,手侧被炸出了一道血印,边缘焦黑,虽然伤得不重但看起来非常吓人,他握着手臂依旧用一副茫然而无害的神情看着他。


  “小胜……”


  男生的绿眼睛非常清透,中间一点深黑的瞳仁,像海洋里出现的深洞。


  爆豪忽然得了深海恐惧症,他抗拒到了极点,恶寒从脊柱蹿升连尾骨都布满了薄汗:“你要杀了我吗?”


  他声音冰冷,手掌先把那些汗液捏住了。


  “你在说什么?到底怎么了?”


  “回答我!”


  绿谷意识到事情不妙,他再次尝试握住男生的手腕,刚一靠近竟嗅到将要发出的硝烟味道,他不明白爆豪在警戒些什么,这里有老师有同学——还有自己。


  ‘我在这儿。’


  他试图把这件事传达给对方,但爆豪显然放松不下来,绿谷只好回答他莫名其妙的话:“不会!”


  “不会杀我?”


  “当然不会,绝不会。”


  爆豪层叠堆起的恐惧消融了些,他咳了声,从喉咙里憋出一股气,终于能顺畅呼吸了,不过还是无法正视绿谷。


  这次他是怕自己在看清的瞬间就会忍不住杀了他。


  人的精神恢复起来力量不容小觑。


  爆豪此时的疼痛感已经趋近模糊,但各种扩大的情感分门别类了一瞬,还没等他辨识清楚又尽数倒进了瓶子里搅拌,依旧是复杂混乱的一团,恐惧感减少,其他感情迅速补充,爆豪开始为自己刚刚的反应感到近乎愤怒的羞耻。


  “滚!”


  绿谷呆了呆,偏头看了周围一圈,周围人似乎都皱紧眉替他生气,不过此时他视线是空白的,什么都没看到,只是思考时的视线停留,再落到爆豪的头上时,他的目光被轻微晃动的金色头发吸引了。


  这颤动几近于无,仿佛蚂蚁在树叶上爬动。


  绿谷恍然大悟:“小胜,你中了个性吗?”


  于是十倍自尊心下的爆豪蓦地抬头,再次爆炸了。




  


  事情解决前,绿谷出久被禁止出现在爆豪的视野内。


  他坐在台阶上发愁地揪紧头发,手里把那本关于爆豪的观察笔记翻了又翻依旧没找出什么应对方式。


  饭田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:“你的伤没事吧?”


  绿谷比之其他人对疼痛更为习惯,他亮了亮绷带:“没事,小胜呢?”


  “也没事。”


  “那就好。”


  饭田仔细看他,发现并没什么气愤或者悲伤的情绪才放心下来,又一眼看到了他手里的笔记本:“这是爆豪同学那个?”


  “嗯,可惜没什么用。”


  绿谷叹口气。


  饭田跟着他叹气:“情况挺棘手的,现在爆豪同学完全不能看到你,要是……”


  “不会的,”绿谷斩钉截铁,目光冷静如同论述一件世间最理所当然的事,“小胜不会被这种事情打败,他不会输。”


  “我是说如果——”


  饭田不说话了,他忽然意识到于绿谷而言自己说的全然是一个概率为零的可能,爆豪是强——但还远远达不到无敌的地步,受伤绑架,哪件事都有过曲折的经历,饭田以为绿谷对此应该早有自觉,但他似乎没有丝毫动摇的念头,自我认知即代表真实,有那么一瞬间饭田有点发冷,甚至稍稍理解爆豪对绿谷的抵触。


  不过毕竟不是当事人,这俩人之间的感情他也从来没看透过。


  饭田看看头顶窗帘紧闭的房间:“我再去他那边看看现在的情况好了。”


  “饭田……”


  绿谷简直像看到一个为了自己勇于拆弹的勇士,他表情夸张地咬住下嘴唇,泪光在眼窝里闪了又闪。


  饭田笑着竖起双手:“停停停,我可不是去送死。”


  绿谷再次道谢,感激地抱紧笔记本,又坐回原处。


  于是那句“要不然你先回去”到底没说出来。




  爆豪胜己就坐在窗边,背靠深色的遮光窗帘,整个人都模糊不清。他抬起头,脸颊像从阴翳里生出,还是一样的神情暴躁。


  “他走没走?”


  饭田“呃”了一下,不知道该不该说谎。


  爆豪立刻猜出那人还在楼下守着,疼痛感已经离他完全远去,十倍的情感仿佛初生就有如此多量,他甚至有点区分不出过去的心情。


  “妈的烦死了!”


  爆豪伸腿踢翻旁边的椅子,小爆炸像炒豆子一样在他指缝里来回响动,“他怎么还不走!看老子的笑话吗!”


  方才对爆豪的理解瞬间烟消云散,饭田此时反而惊奇绿谷是怎么从小受得了这位的,虽然绿谷曾直白表示过对他坏脾气的讨厌,但总体看怎么也不是一个正常厌烦人的态度。


  “他很担心你。”饭田只好这么说。


  爆豪深吸口气,把再次要满溢而出的感情压回瓶口:“怎么赶都赶不走……”他忽然咬牙切齿,声音却出奇地轻。


  饭田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。


  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在爆豪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,暴怒恐惧抵触挣扎一齐涌出,虽然极力控制,但爆豪的表情依旧显出狰狞的纠结,那抹笑便像枯木背面生出的细芽,十分扎眼。


  ——这是放大的什么呢?


  饭田再次眨眼,决定放弃对这对幼驯染感情的探寻。


  他可不乐意走迷宫。




  接下来几天俩人真的没见过面,爆豪的状态好了些,最起码他眼前终于从各种绿谷中挣脱出一丝空隙,而想起对方也没有你死我活的残暴念头了。


  上课无法避免,爆豪倒不屑让对方因为自己停课,便主动找老师请了病假。


  彻底断了见面的途径后,他有时候却能看到绿谷的一点,比如头发,衣角,大多数时间不会。


  于是那些一点一点也和剪影一样模糊起来,爆豪也弄不懂到底是真实存在,还是仅为幻觉,想到这儿,他心情反而舒缓。


  同学都去上课的时候,整个宿舍楼十分安静,偶尔查房的学生会惊奇地问他原因,开始爆豪还耐着性子回答,烦人的是查房的人每天都换,他就要每天解释一遍,第三天他烦了,直接跑出了学校。


  虽然没有目的地但也随处可去。


  工作日的街道很冷清,尽是阳光曝晒尘土的味道,爆豪抄着口袋走了一段,就坐在路边长椅上,树荫聊胜于无,光斑落了满地,他顺着街道往前看去,突然看到远远的坐着一个人,只有半个背影,一头辨识度极高的绿色卷毛。


  爆豪下意识交握双手,他手指颤抖得厉害,汗液濒临爆发。


  幸好一个拿着气球的玩具布偶察觉到不对劲跑了过来。


  “你没事吧?”


  布偶怪声怪气地说,头上两道竖起来的金色刘海——“欧尔麦特”弯下腰,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,“不舒服吗?”


  爆豪上次和这种布偶交谈还是幼年时候去游乐园,一时间有点角色错位。


  “不要管我。”


  爆豪不领情地警告他。


  “可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……要去医院吗?”


  “说了别管我,你耳朵有毛病吗?”


  布偶困扰地蹲在地上,他穿着厚重,一蹲下来肌肉都往上跑,头就卡在宽阔过头的肩膀间,看起来有些可笑。


  爆豪看了看远处的绿谷,再次落入一个荒唐的境地,他只好压低声音,借由说话来稍稍摁住火气。


   “你到底要干嘛!”


  “我想陪陪你。”


  布偶说,他分给爆豪一个气球,但爆豪弄炸了它,气球碎片乱飞,然后布偶又给了他一个。


  第四个后,爆豪忽然没脾气了。


  他让了一半的位置给布偶:“坐,不许说话。”


  布偶老老实实,坐下时肌肉再次上跑,头又被肩膀卡住了,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搭话:“你很在意那个人吗?”他指远远坐着的那个。


  爆豪冷哼一声:“你很好奇?”


  “有点吧。”


  “那别好奇了。”


  “……哦。”


  俩人沉默不语,爆豪身边又开始炒豆子似的响,开始密集得像大雨倾盆,渐渐又稀疏了很多,忽然又大——布偶被吓得一抖,之后响了两个小时后彻底平息。


  爆豪脱力地歪在长椅上,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他浑身是汗,消耗了一层又一层,现在又泛了上来,但已经没了再次爆炸的必要。


  “好了。”


  爆豪说。


  “什么?”布偶身上黑了一半,他仿若未觉,依旧与爆豪并肩而坐。


  “中的个性。”


  “……”


  “要控制把你炸死的心情还真不容易。”


  爆豪一巴掌拍在布偶的肩膀上,对方明显缩起的动作逗笑了他,他此时疲累过头,声音都有气无力,“那个坐着的是饭田?”


  布偶——绿谷点点头,伸手探进玩偶头里把变声器拿了出来。


  “你看出来了?”


  绿谷惊讶地问。


  爆豪许久没听过他的声音,一时间有点发愣,回过神来“嗯”了一声算作答复,又补充了句:“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白痴,所以你到底想干嘛?”


  “我说了啊,”布偶绿谷在肩膀的夹缝间晃晃头,“想陪陪你。”


  爆豪看怪物似地瞪他一眼。


  “你还真是挺有病的。”


  “有病”一直是爆豪对他最贴近内心的评价,此时也不过是加了证明辅料而已。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幼驯染关系会那么差,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这人无害到了极点——他怕是真怕吗?笑是真笑吗?哭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每个都会让爆豪质疑“这有什么好哭的”,爆豪看不懂他,绿谷的情绪哪怕表现得再浅薄,他都能看到那个海洋里不易察觉的深洞。


  以至于很长时间只要绿谷看向他,他都控制不住那股油然生起的暴戾。


  ‘在耍我吗?’


  这么想的时候,对方表情畏惧地看着他——又是那双眼睛,爆豪知道他根本不怕自己,那么又为什么做出这么一副鬼样?


  “有病。”爆豪烦躁地重复了一遍。


  绿谷笑了两声,出于对真正病号的照顾,无视了他的恶语相向:“我能摘了吗?”他指指头套,“有点热。”


  “问我干嘛?白痴。”


  一番艰难的挣扎后,绿谷终于从厚重的头套里探出口气,他热得厉害,头发湿透了黏在额头上,头发下面平直了些,但上面被压得更加杂乱。


  绿谷抱着玩偶冲爆豪开心地笑了笑:“小胜不愧是小胜。”


  他脸上已经被热得双颊通红,汗水把里面的衣领都浸透了,软趴趴地垂在脖子上,爆豪一肚子讽刺的嘲骂瞬间憋了回去。


  他看着男生手里抱着的布偶头,忽然想起关系恶化的分界点前俩人曾经一起手拉手去游乐园,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布偶,布偶分给他们一红一绿两只气球,但颜色相反地交给俩人,爆豪拿的是绿的,绿谷拿的是红的。


  “要好好相处。”“欧尔麦特”说。


  爆豪不记得俩人做没做保证了,但看看后来即使当时做了也全然是放屁。


  他拒绝承认决裂完全是自己的错,折磨是相互的,尤其在爆豪看来挑衅是对方先起。绿谷的想法自然和他相同,于是俩人一路争吵到大唯独没纠结过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责任。


  他头上飞的是绿气球。


  绿谷也发呆地看着它,他松开手掌,五颜六色的气球飞向天空,在更高的高处它们会爆炸,现在倒还是完好的一群,鸽子似挨挤的空间瞬间清空,绿谷现在手里只握着一根细线。


  他头上飞的是红气球。




  强烈的既视感涌来,爆豪猜测自己此时的感情大概是厌烦,毕竟只有厌烦才会这么让人厌烦,不过经历过十倍情感爆炸的折磨后,它们出奇地淡。


  “你滚吧。”


  他不客气地说。


  绿谷再次忽视了这句话,只惊奇于自己在青梅竹马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表情。




END


  


  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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